直言劝谏 秉性之举
直言劝谏 秉性之举
(是曰:)陈仲举体气高烈,有王臣之节;李元礼忠平正直,有社稷之能。陈留蔡伯喈以仲举强于犯上,无礼长于接下。犯上为难,接下为易,宜先仲举而后元礼。
(非曰:)姚信云:“夫皋陶戒舜,犯上之征也;舜理百揆,接下之效也。故陈平谓王陵言:‘面折庭诤,我不如公;至安刘氏,公不如我。’若犯上为优,是王陵当高于良、平,朱云当胜于吴、邓乎?”
(正论:)东汉的陈蕃性格刚烈,具有帝王之臣的操行;李元礼忠诚正直,具有治理天下的能力。蔡邕认为陈蕃敢于犯上劝谏,李元礼厚待下属,不摆架子。犯上最难,善于待下较易,所以陈蕃应在先,李元礼应在后。
(反论:)晋人姚信说:“皋陶劝诫虞舜,是冒犯国君的行为;虞舜善于管理百官,这是平易近人的原因。所以汉丞相陈平对王陵说:‘在君王面前敢直言劝谏,以理力争,我不如你;要说到巩固刘氏政权,你不如我。’如果认为犯上最高,那王陵要高于张良、陈平,刘秀的直臣朱云也要比吴汉和邓禹强了,这样说合适吗?”
敢于直言劝谏君主的臣子多是性情刚烈、秉性耿直之人,如果非要与其他性格的臣子比较谁更贤能,就有点勉强了。不顾生命危险犯上进谏的臣子必定忠心耿耿,但能够善于抓住君主好恶在有利时机进忠言的臣子,也不能就说其才能比不上犯上之臣。所以,忠臣各有表示忠心的方式,不必评头论足,非要分出个你高我低来。
游侠之士 长短并存
(是曰:)《史记》曰:“韩子称:‘儒者以文乱法,而侠士以武犯禁。’二者皆讥,而学士多称于世。至如以术取宰相、卿大夫,辅翼其世主,固无可言者。及若季次、原宪读书怀独行,议不苟合当世,当世亦笑之。今游侠,其行虽不轨于正义,然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阸困,羞伐其德,盖亦有足多者。
且缓急,人之所时有也。虞舜窘于井廪,伊尹负于鼎俎,傅说匿于傅岩,吕尚困于棘津,夷吾桎梏,百里奚饭牛,仲尼厄匡,菜色陈、蔡,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,犹遭此灾,况以中材而涉近代之末流乎?其遇害何可胜道哉!而布衣之徒,设取予然诺,千里诵义。故士穷窘而得委命,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者耶?诚使乡曲之侠,与季次、原宪比权量力,效功于当代,不同日而论矣。曷足小哉!”
(非曰:)《汉书》曰:“天子建国,诸侯立家,自卿大夫以至庶人,各有等差。是以人服事其上,而下无觊觎。孔子曰:‘天子有道,政不在大夫。’百官有司,奉法承令,以修所职,越职有诛,侵官有罚。然故上下相顺,而庶事理焉。周室既微,礼乐征伐,出自诸侯。桓、文之后,大夫世权,陪臣执命。陵夷至于战国,合纵连横,力政争强。由是列国公子,魏有信陵,赵有平原,楚有春申,皆藉王公之势,竞为游侠,鸡鸣狗盗,无不宾礼。而赵相虞卿弃国捐君,以周穷交魏、齐之厄;信陵无忌窃符矫命,杀将专师,以赴平原之急,皆以取重诸侯,彰名天下。
“扼腕而游谈者,以四豪为称首。于是背公党之议成,守职奉上之义废矣。及至汉兴,禁纲疏阔,未之匡改也。魏其、武安之属,竞逐于京师;郭解、剧孟之徒,驰骛于闾阎,权行州域,力折公侯。众庶荣其名迹,觊而慕之,虽陷刑辟,自与杀身成名,若季、路、仇、牧,死而不悔也。曾子曰:‘上失其道,民散失矣,’非明王在上,示之好恶,齐之以礼法,人曷由知禁而反正乎?古之正法:五伯,三王之罪人也;而六国,五伯之罪人也;夫四豪者,六国之罪人也。况于郭解之伦,以匹夫之细微,窃杀生之权,其罪也,不容于诛矣!”
(正论:)司马迁在《史记·游侠列传》中说:“韩非子认为舞文弄墨的学子败乱了法度,以武力挟持的游侠触犯了禁令。这两种人都受到了他的批评,但有学问的人却常称赞他们。那些以权术谋取相卿之职的人,辅佐各自时代的君王,他们的事迹都被收入了史书,自不必说了。至于像孔子的弟子季次和原宪,本是穷人出身,勤奋读书,胸怀超凡脱俗,不与世沉浮,有人讥笑他们也不以为然。当代游侠的行为虽然有悖于传统法治,但他们讲义气,言必信,行必果,有时甚至不惜生命相助他人,是扶危济贫的正人君子。所以说这些行侠仗义的人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。
“再说人生在世,难免有遇到困境的时候,比如从前舜的父亲要害他,把他困在了井里;伊尹是个背鼎做饭的厨师,在向成汤讲做饭技巧时才受到重用的;傅说曾是个打土墙的奴隶;姜太公曾被困在荆棘壁林中,以钓鱼打发时光;管仲曾被齐桓公囚禁;百里奚曾给人喂过牛;孔子曾受困于陈、蔡两国。这些人都是被人所称道的有道德和修养的读书人,也遭到了这样的苦难,更何况是生活在乱世的平常人呢?他们所遇的灾难真是一言难尽呀!身处乱世的游侠,给自己定下济世救人、一诺千金的准则,于是英名便传颂四海。可见,当善良的人走投无路时,就希望得到游侠的帮助,这难道和人们所称颂的豪杰不一样吗?即便是乡间的侠士,同季次、原宪这样的圣德之人相比,对时代所起的作用,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,怎能轻视游侠呢?”